长篇历史纪实小说蓝

第十一章绿岛蓝心

第一节八零年代的台湾记忆:那年,那人,那岛……

几乎是一路小跑,只用了一刻钟吧,我就从外婆家奔到了十里之外的奶奶家。

炫耀,纯粹是为了炫耀。

上次在老家的晒谷坪上,我们一群小孩帮玩得筋斗翻天。先是用树枝划出方圆格子玩“海陆空”攻城游戏,后来又按上下屋场分组“斗尖”,就是单腿跳跃而另一只脚弯膝弓斗的那种。最后,大家都累了,于是懒散地坐卧在坪基的草坡上一顿胡侃瞎吹。从吃的到玩的再到看见过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发布着自家吃过玩过或见过乃至听说过的稀奇物事,大伙儿在吵闹中不着边际地变幻着话题,有时还会因为一个谁也没见过的东西争论得面红耳赤。上屋里蓝泽二爹家的磊伢子有点不带爱相,老是跟我作对——我跟教书的父母常住村里的小学校,并不经常回老屋,所以伙伴们对出身教师家庭且不常回家的我一般是很尊重的——我刚一说到过年时在外婆家放了一个“二龙戏珠”的冲天花炮有多么的好看,他就不屑一顾地说那年他姑妈从岳阳带回来的那个“哪吒闹海”才算精彩。三伢子一开口就满嘴胡言,这我早就知道,现在他又来这一套,还不把我的“二龙戏珠”放在眼里,实在太可恨了。我便开始不怀好意地盘问起“哪吒脑海”来。果然,三伢子被问得破绽百出,一会儿说这炮象飞天蜈蚣,一会儿又说是满地开花的,后来又说什么在水里也可以放。我说你这是吹牛皮不打草稿,下屋里建伟叔家的灿伢也附和我,说三伢子太不要脸,还叔叔呢——按辈份,同龄的三伢子比我和灿伢要大一辈。但是三伢子全然不顾叔叔的尊严,问到后来无话可说,死活就一句“反正我就是看过哪吒闹海,反正就是好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把我气得四马难追五谷不分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现在,我怀揣着这个宝贝,这个无论如何比“哪吒闹海”要新奇百倍而且真实可见的宝贝,就像揣着一个金元宝,冲向蓝家老屋。

进了村口,连奶奶家的门都没进,我就大声吆喝起伙伴们来。

一个,一个,又一个,陆陆续续,伙伴们基本上到齐了。

是时候了——主要是因为三伢子也到了。在拒绝了伙伴们“打游击”、“海陆空”、“抗美援朝”等游戏提议和掏鸟蛋等耍乐活后,我庄严肃穆地拿出了这个宝贝,显得若无其事其实趾高气扬地轻轻说到:“给你们看样东西。”

这个足以让我庄严肃穆而在小伙伴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宝贝,其实是个计算器——我外婆的叫法也许更专业:算数机。

那天,吃过早饭,外婆就带着我,步行了一个多钟头,从傅家坡赶到徐家屋终于见到了从台湾来的叔外公。

那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台湾来的叔外公”与我们家是个什么关系,但我很清楚外婆带我去的原因——用外婆的话讲,就是“看在亲戚的面上,兴许会打发点什么”。

在那之前,外婆在家一直念叨着台湾来的叔外公在徐家老屋这几天的举动:带了一把金戒子银戒子,还有很多县城里都买不到的叫不出名的洋玩意,见亲戚就分;本家的亲戚不用说,用的穿的玩得吃的大大小小都有份,就连不是本门的隔壁五癞子的后来堂客,也冒充徐家侄孙媳妇去要了一个扎头发的银夹子回去了。虽然外公一再阻止外婆回到她那多年没有回去且早已没有本家亲戚的娘家,但外婆还是拉着我执意上路了。“我们正古作经徐家老屋里的亲戚,难道你这个台湾老倌就不认了!”

在外婆一路喋喋不休的叨唠声中,黄家冲已经到了。

应该说,见到叔外公的第一眼,我不免有些失望。那时候,台湾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与外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台湾老倌的长相,似乎是要不同一点的,至少鼻子要高一点吧。而现在,这个就坐在堂屋前坪的台湾老倌,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比上次来村里收荒货的湖北佬还普通——那个湖北佬至少有个酒糟鼻子。

就在我窃窃落落观察台湾老倌而忘记了外婆一再交待的要扑上去喊外公的时候,外婆已经迅速搭上话并且迅速进入到辈份分析与血缘认同提示的关键阶段。

台湾老倌一边和气地听着我外婆讲过去的故事,一边微笑着点头,还用家乡话附和着。聪明绝顶的我知道,他们算是接上头了,外婆此行看来不会白来。

我渐渐注意到,台湾老倌衣着干净清爽,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象县里来的部,却比干部和气斯文多了。他认真听外婆讲话,偶尔简单地搭上的句把话,却又成了外婆忆苦思甜长篇大论的引子。比如他好像问了句“二伯死后那个满女又怎样了”,外婆立马开始陈述二伯满女从出嫁到现在的诸般情况,包括那年天上打雷打死了一对猪仔,到上个月听说有人在城陵矶搞副业时见过她男人,如此这般,外婆不厌其烦地讲,叔外公也不厌其烦地听。

我倒是渐渐不耐烦起来,后来他们讲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看见有人在堂屋里摆碗筷,应该是到中午了,那家却没有留我们吃饭的意思。又看见叔外公往裤兜里掏了一下,外婆赶忙盯住那只裤兜,但叔外公只是掏出了一条方格手帕,擦了下鼻子,又将手帕放回裤兜。

于是,外婆只好又继续讲。

那家人看来也不耐烦了,大声催促叔外公进屋吃饭。外婆见到形势危急,一把抓过我推向前,说到:“您老看,这是我外孙呐!他娘爹都教书,他自己不喜耍的,只爱文化,上回还考了双百分呐!快喊外公,你外公最喜欢会读书的人了!”

我却有点怯生,并没喊出声。叔外公依样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会读书好,好啊”;终于起身,说了句:“你等一下”,便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样东西,叔外公和气地递给外婆:“黄娭毑(外婆姓黄),我这次回来,只有几天时间,冒空上门去看您老了,这个手镯子您老戴着,这个算数用的计算器呢,就给您孙子——来,外公告诉你用啊,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

叔外公把外婆送到村口,他转背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眼睛里泛出的泪光。外婆也是擦着眼泪离开徐家老屋场的。

我不知道是因为多年离别之后的再次离别,还是因为那个手镯。或许,两者兼有吧!回去的时候外婆还在一路唠叨他们小时候的往事,而我则不停地试验着这台薄薄的台湾外公送的计算器。

祖孙俩都忘记了往返奔波的劳累。

后来看红楼梦,刘姥姥带喜儿进大观园那一节,让我颇有似曾相识之感。99+99等于多少?

我神气地按了几下,,你们算算,是吧!

灿伢捡根枝桠在地上比划了好大一阵,然后很识相地惊叹:“真的是,好快哦!”

99+99这个题目不是我随口出的,这是上次父亲教我快速算法时的例题,但无论父亲怎么提示我就是列不出“(-1)+(-1)=-2”这个公式,结

实地挨了一顿好打。但现在,我骄傲地将它来检验台湾叔外公送的计算器的

神奇,骄傲地一遍遍演示加减乘除的运算方法,骄傲地告诉伙伴们这个机器

上面的四个小纱窗样的格子是用来接受太阳光线的,并毫不犹豫地阻止了小

伙伴们试图亲手触摸这个新鲜机器的尝试,义正辞严地警告大家:“这是我台

湾叔外公专门送我的,搞坏了你们可赔不起!你们只能看,不能摸!”

在大家惊诧、羡慕、妒忌的眼光中,我特许向来对口味的灿伢拿去试试。灿

伢小心翼翼地算了一个加法,又还我了,看来他是担心搞坏了赔不起。看着

边上三伢子愣愣的神情,我又记起了晒谷坪的那次争论,便恨恨地呛他:“你

上次说的那个哪吒闹海呢?也拿出来看看呢?”三伢子显然被我“台湾的叔外公”和这台神奇机器唬住了,面瑟瑟地不敢出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台湾亲戚送我外婆一个手镯子的事,包括那个手镯子

值多少钱,都为村子内外人谈论的焦点。而在我的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圈里,大凡都知道我有个能够接受太阳光线的小巧计算器,甚至到高中,我都有意

无意地将它拿出来摆式一番,只是那时侯计算器在城里已经普通得太平常不

过了,终究使我失去了可资炫耀的资本。

有钱,有很多洋玩意,似乎还有文化,这就是我小时候对于台湾人的印象——实际上,这个印象来自叔外公。

外婆至今还健在。后来,她老人家东一句西一句的口述,总算让我对这个“台

湾来的叔外公”与外公外婆一家的渊源有了个大致了解——

台湾的这个叔外公,是外婆的“媠妈”(“媠妈”系湘北称谓,即母亲的姐姐)的

儿子,名字叫徐德翔(音),他读了很多书,好像后来去了美国,后来又到了台湾。这个叫徐德翔的叔外公,其爷爷原来是农场一带的地方名人,是个棉花商人(外婆记得她小时候看到当地人都去他家脱棉花),那时很有威望,常常被乡人用轿子接了出去和事。叔外公徐德翔在台湾退休前,听说是管台湾的退休老干部的,也可能是管老兵,一年要坐飞机出来开好几次会。外婆称徐德翔老先生为“台湾表哥”,回忆说台湾表哥老屋先在“石子涧”,后来搬到“界家巷大

风山”。再后来,台湾表哥的弟弟又搬到现在的屈原农场一分场,这个弟弟在

开放探亲之前就死去了。

外婆告诉我,她的这个台湾表哥、我的叔外公徐德翔老先生,曾经几次回大

陆探亲,每一次都在老家四处寻找祖坟,但一直没有找到。徐老先生还有个

姐姐,在五风时被划了地主,几次都差点饿死。外婆同情这个表姐,就让外

公想办法。那时外公做过当地小渔场的厂长和塑料厂的负责人,于是外公就

让这个表姐来塑料厂煮饭,表姐就这样活了一条命下来。

搭信让外婆去见台湾表哥的,就是这位表姐。外婆说,这个表姐死了怕有二

十年了,她大儿子住在现在的屈原农场大风山,二崽在一分场,三崽考出去了,听说在湘潭一个大单位上班。

外婆说:“好人还是有好报勒!那年我要你外公把表姐搞过来煮饭,饭是吃不饱,总比饿死人强啊!表姐见一次就讲一次:那是傅家坡的老表救了我的命啊!那次表哥从台湾回来,她当面也是这么讲的,不然表哥也不会送我东西了!”

当然,那年除了叔外公,我还知道一个台湾人,那就是蒋介石。那时碰上一

个剃了光头的人,我们小伙伴总是嘻皮涎脸地叫着“蒋光头,光脑壳,热天穿

棉袄,冬天打赤脚”。

后来,不带爱相的三伢子说我叔外公是国民党反动派,这让我恼恨不已,但

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又后来,在我蓝家老屋里,有一次文二爹说起谁家有台湾亲戚这个事,叹了

口气,哀哀地说:上屋场蓝大爹房里原本是有六兄弟的,老四解放那年跟国

民党去了台湾,也不知是死是活,一直也没个信。

很远,很近;很亲切,很模糊;亲人,敌人——这就是我在八零年代对于台

湾的印象。

岁月淡去,记忆恒久。

那年,那人,那岛……

第二节谨避老蓝。文治武功,漳浦蓝氏启幕治台新时代

我愿意在本书中重复声明,作为一个姓氏,蓝姓并无特别之处:比之赵钱孙

李周吴郑王诸姓,蓝姓显得很小,很少,很不起眼。

写蓝姓,其实我希望的是写历史,我眼中的历史。

从蓝姓的历史来观照我生活的这片土地的民族、国家、社会的历史乃至世界

的历史。

选择蓝姓作为历史的观照物,是因为我姓蓝,就这么简单。

所以,在常说的百家姓和实际上存在过的两千家中国姓氏中,我从来不觉得

蓝姓有任何特别之处——虽然我对这个姓氏充满着难以言表的深情与热爱。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比如,对于台湾,蓝姓就是一个例外。

虽然“台湾”这一名称在有据可查的史料上不过多年,历史上对台湾的称呼

易名十数,但台湾与华夏民族的联系却从未中断。《尚书·禹贡篇》的“岛夷卉服”,康熙33年高拱乾主修《台湾府志》中的扬州,日本学人尾崎秀真指称的“

岛夷”,《史纪·秦始皇本纪》中徐福上书的神山“瀛洲”,或确切标识或间接涵

括了台湾的地理位置。《前汉书·地理志》中会稽海外的“东鯷人”,《后汉书·

东夷列传》中的“东鯷”、“夷州”、“澶州”等称谓,据说是最早直接描述台湾情

况的三国记录。而《隋书·东夷传》、《宋史·外国列传》等史书,则给后人留

下了“琉求”是否即台湾的争论。

有意思的是,前国民党主席连战先生的祖父连横撰写《台湾通史》时考证:台湾原名“埋冤”,为漳泉人所号,盖因明代闽南人历尽艰辛到达台湾后,因水土

不服和劳累困苦,病死者众多,死后连尸骨都无法运回故乡,遂以“埋冤”名之。又因“埋冤”一词太不吉利,而闽南话“埋冤”音同“台湾”,因而易名“台湾”。

如果可以抛开学术标准,仅以感情色彩论,我倒是很希望连横先生的观点是正确的。

因为,台湾与漳州,有太多情感可以脉脉相依。

更因为,漳浦蓝姓与台湾,有太多故事值得细细铺陈。

直入台湾,漳浦蓝姓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还是再次借用王文径先生的研究成果吧——

定居在赤岭湖西的蓝姓畲族,直至明嘉靖二年(年),繁衍为大族,遂于

石椅村建置了祠堂“种玉堂”,取“种玉蓝田”之意,标志着蓝姓畲族在漳浦已经

站隐了脚跟,也标志着这个家族的人口也经达到一定的数量,等待着走向社

会为国家建功立业的时机。从万历开始,蓝氏族人就频频走入仕途,在漳浦

众多的家族中,摆上了一席之地。明崇祯元年,游学于广东海丰的漳浦蓝氏

十二世蓝紫陶进士及第,历官行人,江西道御史,湖广按察使,开漳浦蓝氏

畲族进入仕途之先河。清乾隆十七年,蓝彩琳登进士,乾隆二十五年,种玉

堂十五世祖蓝应元再成进士,先后改庶吉士,授编修,官至礼部待郎,服官

三十几载。在这一段时期,漳浦蓝姓种玉堂的子孙考中举人者,也有蓝通,

蓝兆魁,蓝铭玺,蓝楚白,蓝陈略,蓝中佑,蓝三祝,蓝宗辉,蓝沂洙等九人,而拔贡出身更有二十七人之多,这在当时只有数千人口的蓝氏家族中,

已实属难得了。

清康熙34年(公元年),浙江定海总兵蓝理捐资修建大宗祠堂“种玉堂”,祠中碑石称:“自始祖庆福公由霞美迁于兹,初而披荆抽棘,胥原筑室,迨后

本支蕃衍,至嘉靖末年,始考卜龟正,建奉先之祠”。

正是这个细心修建大宗祠堂“种玉堂”的粗人蓝理,推开了蓝姓与台湾的历史大

宅门。

被大清皇上御赐“所向无前”、“勇壮简易”等匾额的宣化总兵、定海总兵、天津

总兵、福建陆路提督蓝理,在随施琅渡海平台的那场澎湖拖肠血战后,其荣

誉达到了人生的至高点。澎湖海战,也就此揭开了蓝姓与台湾的百年帷幕。

我得承认,本书“大清蓝话”中对于蓝理的殊赞,确实倾注了很浓的姓族情感;

而实际上存在我心灵深处的那段历史,其实没有正邪,没有真假,没有对错,甚至没有善恶——对于施琅或者蓝理所统率的英勇的大清水师以及他们代表

大清王朝所宣示的主权理想和国土正义,我愿意表达我最强烈的支持与最衷

心的拥护;而对于战败的曾遂、刘国轩和后来归降的郑克爽所执领的同样英

勇的南明残旅以及他们代表朱明政权所苦苦坚守的伦理秩序和家国精神,我

也同样愿意表达我最崇高的敬意与最虔诚的赞赏。我始终相信,因为地壳运

动而被海峡分离的土地,不应该再因为政治运动而愈行愈远。

也许会有一天,大中华文明的细细针线,能使裂缝弥合,可将心壑织平。

蓝理之后,漳浦蓝姓畲族迎来了旺盛的发展时期。康熙以后多达二十多人的

武官,让漳浦蓝氏在王朝的战将名录上人头攒动,而相隔海峡的台湾,更是

为这个似乎突然冒出的闽南望姓搭建了无限宽广的历史舞台。

“复鹿耳以崇朝,韬略奚似管乐;定东都于七日,戎机可比孙吴。”这幅刊载

于蓝廷珍府第正门的对联,恰如其分地概括了蓝理祖孙,历任把总、游击、

澎湖副将、南澳总兵等军事要职,漳浦蓝姓畲族种玉堂第十五代后裔蓝廷珍

的文韬和武略。“定东都于七日”,称赞的是蓝廷珍统帅水陆大军平定朱一贵

造反,仅七天即荡平全岛的赫赫战功。之后蓝廷珍署理台湾提督,雍正元年

升任福建水师提督,凭藉的正是这“戎机可比孙吴”的罕世功勋。据载,蓝廷

珍升定海营把总后,巡逻外洋,多次捕获海盗船只,俘斩贼众,举凡汪洋绝岛,官兵罕到之处,蓝廷珍都穷搜无遗,因此海盗闻风丧胆,曾互相告诫要“

谨避老蓝”。

回首三千年中国历史,名垂千古的功勋武将可谓星光闪耀、潮人代出。武将

立军功,靠的就是治乱。而事实上,在上千平方公里的疆土上负重以行的华

夏中国,在其大部分时间里,需要的大智慧却是治平。先治乱,后治平,前

者往往依靠军人,后者一般则仰仗文人。而在两千年来以开科取士的方式遴

选人才的科举制度下,文理是不分科的。这种政治风貌与教育实情在产生很

多弊端的同时,也造就了一大好处,那就是催生了一批集文治武功于一身的

理工文哲全面发展的时代英才。

快刀治乱,下马治平,蓝廷珍的超级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以一介武夫的纯爷

们出身,却组合了军事、国防、海事、经济、水利、移民、管理等集综合知

识与前沿学科于一体的治理智慧,将台湾这个帝国边陲之屿打理得有条有理

有声有色。

平定台湾义军后,蓝廷珍任台湾提督前后历三年,这期间他蓝廷珍对台湾的

治理和开拓,不仅深刻影响了台湾历史的发展,也确定了他在台湾历史上不

可替代的地位。蓝廷珍的治台功绩,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坚决反对“守

澎去台”,促使王朝统治者第一次站在从国家主权的高度明确了台湾的国防战

略地位。蓝廷珍呼吁不可随便抛弃台湾一寸土地:“国家初设郡县,管辖不过

百余里,距今未四十年,而开垦流移之众,延袤二千余里,糖谷之利甲天下。过此再四、五十年,连内山山后野番不到之境,皆将为良田美宅,万万不可

遏抑”。二是整体性开发台湾,思路清晰,措施严密。蓝廷珍积极治理山地土番、开拓山地,上书朝廷增设行政区段、实行保甲制度,认为“人无良匪,教

化则驯;地无美恶,经理则善。莫如添兵设防,广听开垦,地利尽,人力齐,鸡鸣狗吠相闻,而彻乎山中,虽有盗贼,将无捕逃之薮。何必因噎废食,乃

为全身远害哉?”第三,则是其治台思路与措施,为后来台湾治理者提供了良

好和长期的范本。

蓝廷珍一生中共二十四次受到朝廷赏赐。9年11月,香港《大公报》报道,日前厦门文物店清理库存文物时,在仓库发现一方砚台,经清理后依然包浆

莹润,宝光耀目。砚呈长方形,系优质澄泥琢就,细腻纯净,属珍稀砚品蟹

壳青。砚面作淌池型式,沿四周起圆角栏水线,覆手圆角下洼,内铭曰:“雍

正元年十一月赐台湾总兵官臣蓝廷珍孙元枚敬藏”。砚台型制端庄浑朴,线

条挺拔,刻铭行楷方正腴丽,可谓材美工良……另据史载,雍正元年,雍正

皇帝仅赐砚给过两位有功将军:一为朝廷重臣、封疆大吏大将军年羹尧,一

为台湾总兵蓝廷珍。蓝廷珍以区区一总兵,与声名显赫的年羹尧同获此殊荣,

足见雍正帝对“治台名将”蓝廷珍的欣赏与褒奖。

《清史稿》卷二百八十四列传七十一详细记载了蓝廷珍平定朱一贵“叛乱”的经过,并载:“六十一年,授台湾总兵。雍正元年,擢福建水师提督,加左都督,赐孔雀翎,予三等阿达哈哈番世职。世宗褒廷珍忠赤,惟屡勉以操守。二年,入觐,命赴马兰峪谒景陵,赏赉稠叠。七年,病闻,遣医诊视。寻卒,赠太子少保,谥襄毅。子日宠,嗣世职,官铜山营参将。孙元枚,自有传。”

蓝理、蓝廷珍之后,蓝元枚世袭父蓝日宠参将职,迁龙门协副将,擢台湾总兵,乾隆四十九年(年)任福建陆路提督,以水师提督征伐台湾林爽文义军,卒于军中,赠太子太保,与族叔公同谥襄毅。

从此,蓝廷珍、蓝理、蓝元枚并称种玉堂“一门三提督”,他们官居一品,是台

湾文献委员会认可的“对台湾早期开发作出重大贡献的人物”。

文治武功启幕治台新时代,漳浦蓝氏三提督在古香古色的“种玉堂”前,垒砌了

一道光耀千秋的历史丰碑。

第三节谁才是真正的“台湾之父”?心灵蓝水,肺腑台湾

建宁游击,灌口营参将,宣化总兵,定海总兵,天津总兵,福建陆路提督,加左都督——一路走来,走到澎湖海面,蓝理看到了一生中最辉煌的风景。

定海营把总,温州镇标左营游击,福建澎湖副将,南澳总兵,福建水师提督,加左都督,赐孔雀翎,得清皇遣医诊视,赠太子少保、谥襄毅——一路走来,走到亲手打造的台湾“蓝兴堡”,蓝廷珍收藏了一生中最完美的记忆。

三等轻车都尉,云骑尉,肇庆春江协副将,广东海门营参将,龙门协副将,澄海协副将,福建台湾镇总兵,金门镇总兵,江南苏松镇,崇明镇总兵官,江南提督,福建陆路提督,福建水师提督总兵官,参赞,赠太子太保、谥襄毅——一路走来,走过五十一载岁月风华,蓝元枚承继并延续了族祖蓝理和祖父蓝廷珍的所有荣光。

在祖孙三提督蓝理、蓝廷珍、蓝元枚的光影下,蓝鼎元黯淡得近乎无声无息。

确实,刀光剑影的峥嵘年代,不需要羸弱的蓝鼎元。

就算与战争有关,蓝鼎元充其量也不过是其族兄蓝廷珍讨伐伟大的农民英雄朱一贵同志时的帐内一幕僚罢了。

但是,我认为,蓝鼎元,也许是漳浦蓝氏最不可忽略的一个人。

纠正一下:对于台湾,蓝鼎元是最不可忽略者。

没有蓝鼎元,今天的台湾,会很不一样。

前面“大清蓝话”已经介绍过简历:蓝鼎元,男,畲族,一六八零至一七三三,字玉霖,号鹿洲,鹿洲漳浦县赤岭人。

本节先着重谈谈他的学术研究。

《鹿洲初集》二十卷,《东征集》六卷,《平台纪略》一卷,《鹿洲公案》两卷,《棉阳学准》五卷,《修史试笔》六卷,《女学》六卷——活了五十四岁,写了四十六卷书,这就是蓝鼎元的全部人生。

跟现在动辄“著作等身”的教授们相比,蓝鼎元的这些书章论文,虽不及“等身”但至少也应该齐膝盖了吧。

上下两卷、共24篇的《鹿洲公案》是他在罢官后追记任普宁、潮阳两县知县时所办的部分案件,雍正七年完稿。

《鹿洲公案》、《棉阳学准》、《修史试笔》和《女学》这四个集子,虽然与台湾这个主题无关,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在这里作个学术链接,附带证明一下蓝鼎元绝非浪得虚名。

作为一本全面记录蓝鼎元任广东普宁、潮阳两县令时的审案经历的实录性文集,《鹿洲公案》(又称《蓝公奇案》、《公案偶记》)是“清朝康熙、雍正间的著名循史”,算得上是一部民法案例集成的报告文学,“因其记事完整、情节曲折、富有故事性和艺术性,亦可视作文言小说中的轶事类小说”,这也是纪昀将其收入《四库全书》史部传记类的主要依据。

雍正戊申年间,蓝鼎元以普宁县知县署理潮阳,为了办学兴教,蓝鼎元亲自编写了一套规范性教材(“因经理其学校,作是编以训士”),这就是《棉阳学准》。“棉阳”就是“潮阳”,清《四库总目提要》有其内容简介:“卷一曰同人规约,卷二曰讲学礼仪、丁祭礼仪,书田志,卷三、卷四曰闲存录,卷五曰道学源流、太极要义、西铭要义。”

关于《修史试笔》,《四库总目提要》说:“国朝蓝鼎元撰。是编凡为《传》三十六篇,起唐房、杜,终五代王朴,各缀以《论》。前有雍正戊申衡山旷敏本《序》,谓鼎元欲修《宋史》而以此试笔。先叙有唐名臣,择其忠节经济之炳著者,列为《传》。”作为一本为修《宋史》的练笔之作,蓝鼎元未失东隅,却收之桑榆,可贺可敬。

顾名思义,《女学》乃妇人之学。“鼎元以周礼天官有九嫔掌妇学之法,谓妇人不可不学。然自班氏《女诫》以外,若刘向《列女传》,择而不精;郑氏《女孝经》,精而不详;至《女训》、《女史》、《闺范》、《女范》等书,尤为鄙陋浅率。因采经传格言,参摭史传,分为德、言、容、功四篇,章区类别,间缀论断,其体例皆本之朱子《小学》”。由《四库》之简评,可知《女学》之地位。

四本文集分涉法律、教育、历史、女姓题材,足以窥见蓝鼎元的学术视野与专业精神;四集皆入《四库全书》,且均有详尽提要,其价值其实不复赘言。

如果说,《鹿洲公案》、《棉阳学准》、《修史试笔》和《女学》体现的是蓝鼎元深厚的学术素养,那么,《鹿洲初集》、《东征集》与《平台纪略》这三部文集,则全面展现了蓝鼎元穷尽一生治理台湾的专业水平与职业精神。

“鼎元喜讲学,尤喜讲经济,於时事最为留心。集中如论闽、粤、黔诸省形势及征剿台湾事宜,皆言之凿凿,得诸阅历,非纸上空谈。至於所叙忠孝节烈诸事,亦点染生动,足裨风教。文笔条畅,多切事理,在近人文集之中犹可谓有实际者也”——这是节选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对《鹿洲初集》的介绍。

一般情况下,编修“四库”的高级馆臣不会轻易去褒扬入编者的著作,写个内容提要,也是寥寥数语,点到即止。想想也是,要撬开这帮堪称国宝级学术评委的持才傲物的老家伙的金口,该需要一把多大的金刚钻!

而现在,老家伙们无疑看到了这把金刚钻。“言之凿凿,非纸上空谈”、“点染生动、足裨风教”、“多切事理,在近人文集之中犹可谓有实际者也”这些评语,观点鲜明,嘉赞之意跃然字里。有意思的是,“四库”的这帮把关老头大概把自己当成了青歌赛的评委,每每不忘借此卖弄自己的才华:臂如数落《鹿洲初集》的《论直隶水利》一文“未免掇拾陈言”,理由是蓝鼎元为南方人不懂北方水性;又说《与顾太史书》“自雪冤谤”,属于动机不纯。这两条其实很不实:早在雍正元年(年),蓝鼎元就以优贡被选入京,校书内廷,分修《大清一统志》,被称治史良才;雍正六年(年)冬,由大学士朱轼举荐,蓝鼎元得到雍正皇帝召见,条奏经理台湾、黔蜀疆域等6件时务,其中就包括河漕之治,雍正看后对朱轼说:“我看这个人当道、府一把手也委屈了(‘朕观此人便用作道、府亦绰然有余’)”;也就是说,蓝鼎元至少在北方工作了六年,而且对北京河道有过得到皇上认可的专业研究,因而不存在“南人不识北水”。至于“自雪冤谤”,更是不察之责,后文再说。

好了,不扯远了。先来看看时人及后人就《鹿洲初集》、《东征集》与《平台纪略》对于治台贡献与影响的评价吧。

乾隆五十二年(年),皇帝手谕:“阅蓝鼎元《东征集》所言,大有可采”、“知其书中所论有与见在事宜确中利弊者,不妨参酌采择,俾经理海疆,事事悉归尽善。”

《清史稿》“蓝鼎元传”载:“时议者谓台湾镇当移澎湖,鼎元力言不可,大吏采其说,见诸施行”、“鼎元复为台湾道条十九事,曰信赏罚、惩讼师、除草窃、治客民、禁恶俗、儆吏胥、革规例、崇节俭、正婚嫁、兴学校、修武备、严守御、教树畜、宽租赋、行垦田、复官庄、恤澎民、抚土番、招生番。后之治台者,多以为法。”

连横先生《台湾通史》称:“蓝鼎元著《平台纪略》,其言多有可采。”

嘉庆时嘉义县教谕谢金銮著《蛤仔滩纪略》,以“筹台宗匠”盛赞蓝鼎元,从此,“筹台宗匠”这一雅誉便流传开来。

首光八年(年),鹿港文开书院祭祀朱子以下八人,“有清一代,独鼎元一人而已”。

光绪十一年(年),清首置台湾省,首任台湾巡抚刘铭传“精读鹿洲著作,作为重要施政之参考”。

郭廷《台湾史事概说》更是不吝佳评:“蓝鼎元治台主张,其见识之远大,前无古人”。

延至今日,蓝鼎元与台湾治理已经成为一门大众课题,逐渐受到业界的重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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